凌依睁开双眼的时候，叶加濑已经躺在那里玩手机了。
“早。”
“早上好，博士。我什么时候能解锁「雫」形态？”
“早点洗漱吧，别想新玩具了。”
“欸——”
凌依非常失望，尾音拉长了足足五秒。
“为什么啊？打败了敌我同源的敌人，也拿到了它的道具——”
她突然反应过来，伸手在周围抓了抓。
“——我道具呢？密匙呢？！”
“你在梦里拿到了密匙，跟现实世界有什么关系？”
叶加濑忍俊不禁，收起手机坐了起来：“闪刃密匙可不是说造就造的，数据、硬件和能源缺一不可。哪怕我现在还能想起来那堆数据，剩下的硬件需要实验室精度的仪器，闪能也不是凭空出现，什么时候解决了后面两项，才能给你搓新形态。”
“听起来好像是下辈子的事情了……”
“也没那么久啦，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具体而言，就是要看后续和江白露接触的情况，因此这句话一半是安慰，一半是实话。
“好了，今天我们要干嘛来着？”
“我去上学。”
“呃。”
还真是。
差点忘了这人还是个普通高中生，是需要正常上学的，跟动画片里那些一天到晚都在社团活动或者谈恋爱的主人公们可不一样。
“那我回家去了……”
“博士不来我学校参观参观吗？咱们天心中学高中部，可是双塔市公认的最美校园哦。”
“我想参观也进不去啊。”
能够不受阻拦地走进一扇校门，有一间教室、一个座位为你留着——叶加濑在多年以前就已失去这个资格了。
“用隐身，隐身！”
“那是绑定摩托车的！而且耗油量超高。”
凌依一脸吃惊：“还要耗油啊……”
叶加濑也一脸吃惊：“那不然呢？我要能造永动机，我还会住那破房子？”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两人一起走出房门。凌依拐进洗手间，叶加濑则是直接去客厅。
凌有光坐在桌旁看报纸，林美在厨房里做着早饭。很普通却也很温馨的家庭景象，让叶加濑不禁在十分钟内第二次回忆起自己逝去的高中时代，以及远在几百公里外的老家……
草，断绝关系这么多年，还回忆个毛啊。
就算她突然想要荣归故里，帮忙发展家乡的科技产业，顶着现在这张脸也认不了亲，就挺没劲的。
“叔叔阿姨早上好。”
“早。”凌有光点点头。
林美从厨房探出脑袋问道：“叶妹妹在哪里上学？需要开车送你吗？”
“不用不用，离这儿挺近的。”
草，得赶紧编一个学校的设定出来……
叶加濑这才发现，自己隐居这么久，竟然从来没被人问过学校——可能是工作日一直宅家不出去晃悠的缘故，然而现在猝不及防答了个“离这儿挺近”，可选范围就大大缩小了。
凌依太过温柔，从不会追问什么，即使说错了话也会帮忙圆过去，叶加濑几乎忘了自己一直以来是如何用谎言来保护自己的。
不过不慌，现在补救还来得及，想一下附近有哪些学校……
除了凌依就读的天心中学以外，好像只有两所名声在外的私立学校，报出它们的名字反而会带来更多麻烦！
……坏了，好像还是得慌一下。
刚才说“需要回家换校服”不就好了吗！叶加濑追悔莫及，甚至想要打碎窗户重新来过，脸上的营业微笑也快绷不住了。
“妈，你把我洗面奶放哪去了？”
洗手间里传出凌依的呼喊声，叶加濑连忙低下头吃早饭。
“镜子旁边的小柜子里！”
“哦！”
过了一会儿，凌依终于背着书包出现在餐桌旁。
今天的早饭是煎鱼加上煎面包，她抓面包夹起鱼，直接进行一个合成，然后戳了戳叶加濑的肩膀：“博士，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
“今天好像轮到我值日，要迟到了。”
“你就是想骑我的车……”
“欸嘿。”
算了，就当是击退了「雫」的任务奖励吧……叶加濑三下五除二把自己那份早饭解决，向凌父道别：“叔叔，那我们就先上学去了。”
凌有光点点头：“慢走。”
“记得带盒牛奶——”
“带上了！”凌依拖着叶加濑出了门。
“别拽，别拽……”
叶加濑疲惫地叹了口气，把车钥匙拍在凌依手里：“车上只有一个头盔，你骑去学校吧，我走回家。”
“隐身……”
“还惦记着你那隐身呢？白天在大街上隐身你是想吓死谁？”
“可以隐了再上街嘛……”
“太聪明了，然后在校门口显形是吧。”
“呜呜。”
两人走回出租屋，叶加濑去车棚里把电动车推了出来。
“啊？”
“怎么了？”
凌依的双手在空气中比比划划：“怎么是辆小电瓶车？昨晚我在热成像里看到的明明是……更大、更帅的……”
“你看错了吧？”叶加濑笑道。
并把头盔扣在她脑袋上。
“唔唔唔唔……”
凌依发出热水壶一样的神秘声音，晃晃悠悠地骑远了。叶加濑目送她消失在街角，然后沿着满是铁锈的楼梯往家走去——
“大隐隐于市啊，博士。我原以为您是远走高飞、另谋高就了，结果却住在这种地方。”
…………
……nmd，为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我正准备去找你玩呢？”
“您最好是。”
江白露双手背在身后，仰望着走到楼梯半段的叶加濑，一脸淡然。
叶加濑长叹一口气，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昨晚的事情，不打算道个歉吗？”
“我是邪恶组织麾下的疯狂科学家，我做坏事还需要道歉？”
“那我就先对你道歉了。”
“……”
“还有，「雫」的设计很棒。”
“…………”
“要来我家坐坐吗？”
“……。”
江白露默默点了下头。
真好搞定。感觉顺着这个气氛叫她别再过来搞事了也不是不可能。
叶加濑从楼上走下来，站到江白露身旁。
“你比我还高了。”
“嗯。”
“密匙全都魔改过了？”
“嗯。”
“甚至绕过了闪能的判定。”
“嗯。”
“那很好啊。就算我走了，只要有你在，财团X就不会被别的组织灭掉。首领说不定也会开始重视研发部，给你们涨工资……”
叶加濑往公寓的方向走了几步，江白露却没有跟上来。她回头看向曾经的徒弟——
“博士，您为什么要走？”
还是问出来了，这个问题。
江白露皱着眉头追问道：“抛弃了研发组所有人，亲手开发的机器人也拱手让别人毁掉，改头换面隐居起来，就是为了躲在这里和一个17岁小丫头玩过家家？”
“……不是，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奇怪的错误印象？而且凌依是前两天才刚刚认识的。”
“那您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首领已经不止一次对我说过，只要您还活着，只要您能回去，提什么要求她都尽量满足。朝九晚五双休、额外的预算、人手……您说呀！”
“想要的东西吗……”
叶加濑苦笑道：“我就是感觉累了，所以跑路了，就这么简单啊。”
她走回江白露面前，握起了她的手。
“你看，现在的我就算跟你牵着手逛街，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为了这个，为了补偿这几年作为导师的失职，才变成这样的呢？”
“……您最好是。”
江白露的眼圈红红的，握紧了叶加濑的手。
“让我看看您现在的生活吧。”
两人一起登上楼梯，来到出租屋门口。
叶加濑打开门，走到房间深处，伸开双臂表示欢迎。
“就这么大？倒是挺整洁的……”
多亏了凌依，叶加濑在心里回答道。
“我现在每天睡到自然醒，有想法了就做几个道具，没想法就玩电脑，或者望着天空发呆。”
“自然醒……有点羡慕。”
“做完一批道具后，就去黑市上卖。其实相当于市场调研吧，和闷头研究那时候相比，我现在对顾客到底需要什么道具有了更深的了解。”
“您的工作台呢？”
叶加濑拍了拍餐桌。
“在这上面做道具？那精度……”
“说到这个，能不能借财团X实验室一用？我走之后，现在是属于你的了吧。”
“您要做什么？”
“把其他几个密匙再做一份。”
“那个小丫头想要？”
“是啊。”
江白露的脸色猛地一沉。
“这样啊……那恐怕会很麻烦呢。不过我会为您想办法的。”
然后叶加濑又向江白露展示了近期作品清单，给她倒了杯茶，两人在桌旁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坐了很久。只不过，江白露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
“……博士，我觉得我可能有些理解您了。看到您生活安稳，也让我很安心。”
最后，江白露叹了口气，总结道。
“那就……”
“但是，我还是无法认同您的选择。您明明可以走向更高的地方，看到任何人都未曾见过的景色——我也曾无数次想过，只要跟在您的身后，就连我也能……”
江白露起身，退到门口，拉开了吱呀作响的铁门。
“所以我还会继续下去，为了证明您选错了。我要用我的办法把闪刃系统更新下去，然后正面击败那个小丫头。如果我做到了——”
“那我就回到财团X，当你的助手吧。”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江白露走后，叶加濑扑通一声躺倒在地。
她看着窗外的夏日流云，感叹道：
“哎，想摸个鱼都不行，这就是天才的宿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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